第三百六十六章 曲终三恨-《风华鉴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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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现如今,他只记得那天是年末,本该除旧迎新之时,下了好大一场的鹅毛大雪,但那样干净的纯与白,染上了沈山河死亡的噩耗。

    高玉绳头一次掉这么多眼泪。

    他打发走了所有的人,坐在铜镜前,画上戏妆,穿上戏服。

    带上了那战盔衣冠,与沈山河留给自己的手帕子。

    见他作唱戏的打扮,便无人拦他,他一路无阻,不知走了多远,寻到了一条如玉带一般的江边。

    当日两人结义,也是在江边。

    只是此江非彼江,此时人也非彼时人。

    他把手里的东西放在边上,脸上几乎一丝表情也没有,漫天的大雪,落到江面上,然后融化,然后不知疲倦的再落下去,如同飞蛾扑火一样。

    在这样的纷飞白絮中,身着戏服的他好像也冷了下来,鹅毛雪点缀在他的身上,一丝没融,被他一颗颗扫干净。

    他理了理衣襟,莲步轻移,仪态万千,清唱道,“……劝君王饮酒听虞歌,解君愁,舞婆娑。”

    “赢秦无道把江山破,英雄四路起干戈。”

    “自古常言不欺我,成败兴亡一刹那……!”

    周边的风渐渐大了,刮落了他眼里早已蓄满的泪水,泪如断线珍珠,砸落下来,他脚下不稳,摔在了那衣衫旁。

    捧起战衣,他才发现,这么多年了,沈山河身着的那件衣衫十分破旧,上面有许多新旧叠加的补丁。

    旧的是他缝的,新的自是沈山河缝的,针脚歪歪扭扭,一个大汉哪做的了这样细腻的活计?可哪怕是做不了,沈山河也没舍得把这件衣服扔了。

    泪水花了他的妆面,他放声痛哭,捶胸顿足,语气似是生气,又像悲恸,骂道,“我恨!我恨啊!!”

    “一恨义兄不听吾言,偏生要为狗官提枪上马!”

    “二恨我远在他乡,至死也不能见义兄一面!”

    “三恨这天下不平,蛮夷宣战碎我黄粱之梦!”

    他最怕的事情发生了,他最怕当日一别,沈山河不辞而去,战场生死难定,一走就是永诀。

    高玉绳声泪俱下,反复摩挲着手帕和旧衣。

    “阿山哥,月宫这就来了。”

    他一面失神的念着,一面捡了块冰冷刺骨的石头,在土地上挖起来。

    挖到大概足以放下衣衫与手帕时,他才停下,把东西放了进去,然后一掊土一掊土的往上面浇盖,自言自语道,“不求同年生,但愿同日死,如今你去了,我必不独活于世。”

    他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,一步一步朝江水走去。

    一道叫喊声划破寂静,吵嚷的步伐声由远及近。

    “找着了!找着了!哎哟可算找着了,高班主!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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