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2章 第 22 章-《小说家多开几个马甲怎么了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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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委托方要求他杀害富豪,并盗走富豪的名画,这两本书原本是不在委托范畴中的,可他像个拙劣的小偷一样将它们带走了。

    织田也不知道这两本书到底有什么魔力,能让他一遍又一遍的阅读。不管是在暴雨天,在杀了人的午夜,还是在沉闷知了耗尽生命啼叫的夜晚,他都会捧着书看起来。

    “迷茫感也是创作意图的一种啊。”一未很认真的说,“让写作来完成写作,让你自己消失:你只是在记录涓涓流动过你身体的思绪而已。娜妲莉·高柏是这样说的。”

    那句经典的“原来是这样”又一次出现在织田作之助口中。

    “不过好像说出这话的人是我的话,就一点信服力也没有了呢,啊哈哈……”一未想起自己的处境,干笑两声,又一次跌回颓废、迷茫、不想动笔的摆烂状态。

    听说上次和一未见面的mafiabss在这次混乱中受益颇多,异能特务科也处理了不少危险分子,织田作之助开始思考起关于写作的事情……

    不管这些是好是坏,大家都朝着目的踏步,只有一未,卡在这里浑身难受得不行。

    这就是所谓的焦虑吧。

    不知道要怎么创造“人类”的话,要给主人公一个怎样的结局呢。

    因为故事的发展其实和他没什么紧密的联系,讲这个角色挖掉,全篇故事依旧是成立的,他甚至不需要什么结局。

    他什么也没改变啊。

    而就在不久后,入野一未的这个想法被织田作之助彻底打消了。

    一未颓唐了三天,在每日三餐都是咖喱的煎熬中对着文档抓耳挠腮。织田则是沉默了三天,不是以前那样“少来烦我”的模样,而是在思索着什么的寂静。

    就在第四天的太阳升起,将这个没有窗帘的房间门照亮的时候,入野一未睁开眼就看见织田作之助正坐在身边。

    少年垂眸凝视着手里的纸张,眉头紧锁。

    一未吓了一大跳,连忙起身:“你拿着的不会是给我的悼词吧!”

    织田作之助抬起头:“……”

    平淡中夹杂着无语的表情让一未松了口气:“你的神情太像是正在参加我的葬礼了,呃,这么一想,我还挺感激的。”

    让一个才认识几天不到的人如此肃穆,关系一定是非常好才行。

    “我想让你看看这个。”织田将手里的纸张递了过去。

    接过纸张,一未扫了一眼,发现这居然是一份文稿。

    他立刻端正了坐姿,用谨慎得过头的态度说:“请稍等。”

    这无疑是织田作之助所写的文稿,完全手写的字迹不算工整,下笔却很流畅,字符间门没有水墨的钝感,也没有太多添加修改的地方。

    受到别人启发而书写自己故事的人很容易陷入一个误区,因为太过于喜爱他人的作品,迸发出的感情基调一定是相同的,不自觉地被牵着鼻子走也是常有的事。

    可织田写的故事和那两本小说是不一样的。

    也不是全然不同,织田的主人公是一个杀手——就和未完卷小说中的某个角色身份相同。

    不同的是,他只是在写杀手。

    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,或者说是天赋。小说中并未大段说明主角的心理活动,连他做某件事的动机也很少,剧情展开得缓慢,看到末尾也不清楚这到底想要讲述一个这样的故事。

    但是入野一未“看见”了那个杀手。

    五官模糊,身型模糊,像是雨天撑着伞的人从自己身边擦肩而过,又像雾气里亮着的灯塔。

    你看不清本尊,但你知道他就在那里,他是存活于人世的人类。

    “难怪……”

    织田有些紧张,手指攥紧床单,身体不自觉前倾:“很糟糕吗?”

    “不是那样的。”一未深吸一口气,“难怪你会在那天晚上指点我,告诉我不能那样写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少年难为情地避开眼,“请不要这样说,在下笔之后,我才知道这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情。”

    “可是很优秀哦。”

    听到现在横滨炙手可热的作家这样说,织田的心脏砰砰跳起来:“真的……么?”

    “我从不撒谎。”一未将文稿叠好,郑重地交回到少年手中,轻盈的纸张带着沉甸甸的重量,无限充实着织田内心的空洞。

    “……我只是在写现有的事,因为不知道后续发展,甚至想不出要怎么接着继续。”

    “可时间门一直在流逝,故事的主角一定会遇见更多的事,做出更多的抉择,只要慢慢写,总有一天你能看见结局。”

    这也正是一未无法结局的原因。

    他感叹道:“你拥有写作的天赋,那恰恰是我缺乏的东西。故事的中心不是主人公,他没有改变任何事,以人物弧光来说,就是一条笔直的线,怎么也落不到终点。”

    织田作之助还不知道什么是人物弧光,也不了解一未苦恼的根本原因,他一向只发表自己认定的观点,这也让他的话每一句都带有肯定性质的说服力。

    “可他已经改变了很多人啊。”

    一未看向织田:“你说什么?”

    “横滨的港口mafia壮大之后,官方开终于表态了,异能特务科的人分散到各个部门协作,报道里陆续出现了对上次骚动的辛辣社会评价,这都多亏了入野老师——我听外面的人是这么说的。”

    一未苦笑:“这只是一个必然的过程,即使没有我和《思想犯》,故事的结局都会是这样。”

    “那我呢?”织田定定看着他,“我在思考后抛弃了犹豫,做出了我想写下一些东西的决定,如果没有你,这是不可能的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“在动笔之前,我去看了《思想犯》。”

    一未心里扬起巨浪,捂住脸:“这实在是太难为情了,我没给你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吧?”

    “说实话,我没看懂。”织田说,“我只知道好像是在说横滨发生的事情,因为篇幅很短,很快就能看完。”

    “是啊,因为篇幅短,所以才能让人来不及浮现放弃阅读的想法……我知道写得很糟糕啦。”

    “但是感觉像是一种鼓舞。”

    入野一未的呼吸都快停止了。

    织田作之助的目光还是和以前一样,十分漠然,能完整倒映出自己无处容身的身影。一未能感觉到一些事情正在发生,他的世界正随着这个少年正在说出口的话而一点一点改变。

    织田十分笃定道:“哪怕你的本意不是如此,我也没有完全了解文章的内容,可我的确听见了你文字里传出的呐喊,这一点绝没有错。”

    看着少年认真的目光,入野一未脸上所有表情都消失了。

    他默默凝视着那双茶褐色的眼睛,试图从里面剖析出安慰、或是劝解的色彩,可茶棕色晕染得纯粹,呼之欲出的是对方那颗纯白无瑕的真心。

    这样啊。

    所以我并不是与世界毫无牵连,我的行动确切地改变了某个人。

    没有灵魂的主人公也发出了虚弱的呼喊,被流浪的旅人所捕捉。

    ——思考没有对错。

    窗外的阳光一点一点攀附上入野一未的脸,让他此刻露出的笑容温暖又真挚。他不由分说的抱住了织田作之助,两个瘦削的身躯在墙面拉出一道庞大的影子。

    “我知道要怎么写结局了。”一未说。

    织田作之助很不适应地挪动了两下,想要挣脱这个怀抱,他确实也能轻而易举的做到这一点。

    可青年的喜悦是那样真实,就像他所说的那样,高兴了想要和人分享,难过了想要找人倾诉,他身体力行的做到了这一点。

    入野一未松开他,洋溢着笑意的满足脸庞将整个简陋的房间门都熏得暖洋洋的。

    他不顾形象赤脚跳下床,像找回了丢失玩具的孩子一样高兴地走到纸箱面前,毫不犹豫打开文档。

    “对了,织田君。等我写完稿件交给编辑之后可能就要离开了哦。”一未一边写一边说。

    织田作之助也盘腿坐在箱子的另一边,手攥着自己的文稿:“离开横滨吗?”

    “谁知道呢。”一未快活地说,“不过这一次我不会再走弯路了,织田君做了一个很好的表率啊,说你是天赋型选手还真没说错。”

    “或许过几年,文坛就会冒出一个让人大吃一惊的超新星呢,我也得腆着脸来寻求织田老师的指导,到时候请织田老师务必不要拒绝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原来是这样。”

    “这个时候吐槽就好了,不用迁就我的!啊,不过还是有值得改进的地方。”

    织田紧张问:“是哪里?”

    “下次拜访,请务必不要一日三餐都吃咖喱了,实在是吃不消啊,吃不消。”

    织田作之助:“……哦。”

    “都说了这个时候吐槽就好了啊织田老师!!”

    ***

    禅院研一收到了入野一未的终稿,同时收到的还有入野老师即将外出取材的消息。

    电话里,对方十分兴奋地告知他,《思想犯》的所有版权全权交付给他,不管怎么样都无所谓,一些决定也不用通知,他自己做主就可以。

    “您这样的发言……真的很危险啊,是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吗?”禅院研一忧心忡忡道。

    “不,是令我精神振奋的好事——所以,如果没有特别严重的事,研一君就不用联系我哦,当然,大概率是联系不上的。”

    禅院研一想破头也想不出有什么地方能比横滨更危险,危险到无法联系的程度。

    而入野一未在通知完他之后就立刻挂断了电话。

    看着最后的终稿,那些文字和网络流传出的残缺孤篇呈现出完全截然相反的倾向性,像是作者留给大家的最后一个俏皮的玩笑。

    他放下手机,叹了口气,将稿件录入进待编辑文档总集里。

    很快,薄薄一册《思想犯》由一家默默无闻的出版社所出版,考虑到众多因素,禅院研一最终决定首发十万册,作为新人作家和新立出版社而言,这完全是一个冒险的数字。

    出乎他意料的事,书籍在上架一天不到全部兜售一空。

    出版社不得不紧急联系印刷厂加印。

    一周时间门里,即使是那些从来没看过《思想犯》,或是对这个题材丝毫不感兴趣的人也会去书店买一本回去。

    江户川乱步在看了结局之后发出愤愤不平的嚷嚷,那个卑鄙的家伙就这样心满意足地逃走了,话还没说完就被同样在阅读的福泽谕吉用眼神制止了暴言。

    中原中也捧着书,眼神复杂地看了眼计划着今晚又要去哪里偷盗的羊。

    森鸥外合上最后一页,询问刚遇到的浑身绷带的郁气少年:“有什么是能够帮到你的吗?”

    涩泽龙彦将手里的宝石放进书页,红色的瞳孔闪烁着期待的光。

    织田作之助从书店出来,将《思想犯》放进装满现金的包里,决定用存款搬去一间门宽敞一些的房子。

    横滨最中坚的报社评价道:

    每个人都埋着头,我们需要的,或许只是即使承受罪名也要抬头的勇气。

    希望所有人都能从入野老师的结局中,看见那个昂首挺胸的自己。

    结局这样写道——

    【思想不会犯罪,我一生的罪行皆与此无关。

    我豁然开朗。

    羊羔还在尖叫,不知手术刀切断的是病灶还是动脉,石碑上的箴言缄默不语,流浪的旅人寻觅到灵魂的锚点。

    而我不再留恋的飓风屋檐下的安稳,不再畏惧奔跑前的蹬地的胆怯。

    即使没有太阳,我的心中依旧天光乍现。

    我亲爱的朋友们,你所知晓的故事已经变成历史。

    我自愿踏上白色刑场,只由衷的希望,在我死后的新世界,我将是唯一的犯人。

    请拥抱思想,去阅读,去写作,去用信息在世界纵横捭阖。

    陷入甜美的梦境前,我似乎看见了达达先生正站在梦的尽头。

    他抱着他的小羊羔向我道别。

    有谁哼唱着童谣。

    歌词唱道:

    生命不会停留。

    愿思想永垂不朽。

    ————《思想犯》终】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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